痛書評:名為我的千萬傷疤之神──《疼痛是一道我穿越了的牆》
撰文:阿莉莎
(原文刊載於《小小閱讀通信 專刊:痛之書》,小寫出版,2018)
(《疼痛是一道我穿越了的牆》書封授權:網路與書出版)
《疼痛是一道我穿越了的牆:瑪莉娜.阿布拉莫維奇自傳》(Walk Through Walls: A Memoir)
作者:瑪莉娜・阿布拉莫維奇(Marina Abramović)
譯者:蘇文君
出版:網路與書出版,2017
讀這本書以前,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怪物。
直到看見阿布拉莫維奇身上滿佈因表演產生的各種傷疤,有時是觀眾給予她的,有時是她給予自己的,一遍又一遍,再沒有一本書如此講述疼痛了,對阿布拉莫維奇來說,疼痛似乎是引領自我前往更高層次的靈路,而她透過表演,尋找著自己內在的神靈,雖醜陋萬端,卻永恆不滅。
當我的主牽我如幼犬般進入舞台中心,我想起阿布拉莫維奇,主在眾人面前掀起我的裙子,細長的藤條輕撫裸露的臀肉,我非常害怕,也非常安然,這名有著穿牆意志的藝術家曾說,表演使她成為更高層次的自己,此時此刻,我也即將成為更高層次的自己。
我趴伏在地,藤條降下抽打,雨點般重重落在皮膚表面,每一下都造成嶄新後果,我想像蒼白、原來完好的屁股在藤條的抽打下首先浮現深色紅痕,接著顏色轉深,瘀青從底部徐徐暈染。抽打來到第五十下,每一下都變得極其殘酷,我的身體顫抖著,臀部發燙,在觀眾的面前漸漸發黑、萎縮,直到第一百下,我已痛哭失聲,傷口因血流溫熱,這一刻,我不再是我,而是別的,更好的。
也只有在此時,我能接收到圍觀眾人呼吸底部的慾望,視我為神靈,視我為母狗,而我僅成為我心目中的千萬傷疤之神,如同阿布拉莫維奇,無論觀眾鄙視我、渴望我、憎恨我、愛慕我,都與我無關。
當一切結束,主如同最開始般牽引我爬著離開舞台,我的臀部體無完膚,鮮血沿雙腿流下,這些傷口將會留下永久性的疤痕,我想起阿布拉莫維奇在書中寫的一小段故事:小女孩告訴金魚,她想要變成長手、大鼻、巨耳的怪物,因為「美麗只是短暫的,而醜陋恆久遠。」
人人都在追求永恆的東西,阿布拉莫維奇據此翻轉了醜與美的定義,她追求藝術的過程而非結果,又因她有權力決定如何使用自己的身體,使她展現了一個作為人類得到完整自由的方法,使我意識到,將可以繼續走在這條疼痛之路上,一次又一次,比遠還要更遠的彼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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